一年下来,创新经济哪个行业好干,影视、直播、共享还是投资?我们和十几位创新经济领域的朋友聊了聊心里话。看看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也有你的影子。看看他们的感慨期待能不能打动你。今天是第二篇。
当第一批90后创业者迈入而立之年,他们将面对的是更险峻的考验。融资更难了,在创业咖啡馆靠一个idea就能拿下百万融资逐渐成为了过去式。红利见顶了,靠打造一款“极致”的产品就能颠覆一行业的产品经理式梦想覆灭。 巨人已经占据山头,他们无处不在。
考验面前,90后创业者们也不再痴迷于上一个时代的商业神话。他们保持乐观,选择回归理性、回归商业本质、回归脚踏实地做好手边之事。
春节前,投中网商业深度邀请了三个90后创业者。他们来自不同赛道,有迥异的成长背景,但他们身上也有着这一代人鲜明的印记——渴望改变世界,遭遇过挫折,却还是选择把创业当作磨刀石,磨砺自我。
他们想跟你谈谈,自己的2019,行业的2019,以及那些对未来的小期冀。从他们的故事里,也许,我们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陈卓权,文娱领域创业者,前超能界CEO:
这一次,我选择“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在2019年8月,我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关闭公司,结束了两年的创业项目。
我决定把创业的复盘分享出来,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月,有时候写到一半觉得不想再去深挖自己的痛苦,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2019年9月,这篇名为《创业失败到底是怎样的体验?估值数亿的A轮公司倒闭了,90后CEO还患上肿瘤》的文章在创投圈内引起了很多关注,作为故事的主角,我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共鸣。
我那几天仿佛瞬间看到了各行各业的奋斗者。
他们有一些是连续创业者,还有一些也是创业过程中患上重病的,其中还有一位患了白血病,我当时看到他的头像是一家人的合影,那一瞬间心里又感动又酸楚。大家通常是相互鼓励,他也说,有好的心态会成功一半,大家都比较乐观。
对于创业者的孤独,我那时有了更深的体会。
在遭遇融资困境的时候,我也不想把太多压力传递给员工和老婆,只能自己扛。相比之下,我反而是比较幸运的,我之前在腾讯工作,后来也结识了蛮多创业者和投资人,他们给了我很多帮助。但对于广大创业者来说,他们的处境更加孤独。
更幸运的是,在这条孤独的旅程中,我和我的老婆的关系反而更加深沉坚韧了。
我一开始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有些指标比正常高出了几千倍,医生说大概脑子里有了肿瘤,我听了之后,觉得要跪了,没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当时就想着怎么和老婆分了,不要连累她。
她的反应一开始很震惊,但马上就强颜欢笑起来,鼓励我不要害怕,会有奇迹发生。我知道她是不想给我太多负担。后来查出来是良性的,我就觉得已经捡到便宜了,不敢去埋怨什么。
除了对我不离不弃之外,我们现在在很多事情上,都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就像是soulmate,感觉有时候不说话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有一次,我突然发现了她长出了白头发,当时心里一惊,我才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她原来买衣服都不太讲究价钱,和我创业之后,她的购物车放了很多东西,都没有买,只买几十块的衣服。
我那时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老婆一起创业,这些苦可能我以后还愿意吃,但是不舍得让她再吃了。
关于身体,我现在基本上都不把自己当病人,病已经可以有效控制了,每天只需要吃4粒药就行,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我相信科技的发展,这个病20年前只能做开颅手术,现在可以通过鼻子去做。我之前吃的药副作用很大,但现在找到了国外的特效药,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根治,到那天,我这个病就不算什么。
这一路虽然无比艰辛,也逼人快速成长,直视自己的弱点。
痛苦帮我正视了自己的浮躁和盲目乐观。
前几次拿钱太容易,导致我失去了敬畏心,当时觉得被光环包围着,容易骄傲。再来一次,不管是小机构还是大基金,有钱我就先拿着,把更多精力放在业务的发展而非追求融资金额上。
要足够重视人才、数据、技术。CEO最容易犯的错误之一,就是每个部门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所以什么事情都要揽在自己身上,导致自己又要跑融资,又要做产品,又要管技术。有时候你花1倍的价钱去找两个人,不如花1.5倍的钱去找一个人。
当时有一个比较大的VC,对我的项目选择了保守态度,原因是觉得我的经历太一帆风顺了,他们担心学费是让他们来交。现在证明他们不亏是老牌基金。为什么很多基金都喜欢都一些连续创业者? 失败过的人,知道坑在哪里。
关掉公司后的两个月,很多团队陆续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但是最后我结合自己的专业领域和优势,选了回大厂做熟悉的文娱项目。再加上夫妻档创业两年半,经济也比较紧张,追求梦想的前提也要先解决温饱。
到了大厂后,感慨留给单打独斗创业者的机会真的不多了。大厂的资源、创新、人才都比很多创业团队强,并且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比如有一次团队出现技术事故,大家都非常深刻地检讨,这种尽责的氛围就是我当时的创业团队中没有的。
与上一代人比起来,90后创业起步更容易,因为在这个遍地是VC的时代;90后创业想杀出来却更难,因为现在是寡头时代,资源、人才、资本都在向头部倾斜。
不管是哪个年代的创业者,我相信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信念在支撑。
我记得大四和几个学长第一次创业,我们五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居民楼里,工作的时候,一张床就靠墙竖起来,睡觉的时候再放起来,五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面睡,早上六点钟又继续爬起来。我们当时做的是一个淘宝卖家应用,有一个卖家阿姨很欣赏我们做的东西,特地来拜访,她本以为我们是一家很大的公司,意外又感动,说我们真是了不起,以后我们做的东西都会买,还会帮我们宣传。
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在心里。那份为别人提供价值的开心,还有因此而来的满溢的存在感,成为我创业初心里的一个注脚。
我们难得活一次,好不容易来了一定要尽情去享受一下,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些影响力,实现自己的价值。我看到外界有一些评论说,创业者老是做白日梦、暴发户的梦,我相信说这些话的人都没有真正经历过创业。我始终觉得金钱是次要的,如果你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这些东西都会有的。
这一次,我选择“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做事”,希望能尽快达成创业的目的。我,还会回来的。
李东芃,前ofo美国创始合伙人:
渴望改变世界,后来发现,这不是全部。
和戴威谈合作的那年,我就是冲着改变世界去的。
那一年我刚好18岁,是加州大学地亚哥分校的大一学生。我在中学的时候,就深受乔布斯的影响,“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我一度以此作为人生的方向。
我想,这也和个人的成长背景有关系。如果一个人从小就没有经济压力的话,这个孩子可能就会对钱没什么概念,他们想追求更加宏大的事情。
其实在做ofo之前我就已经有所准备,我在国内的风险投资机构实习过,还在高中的时候靠模拟商赛的项目一个暑假赚了10万块钱。这些经历让我意识到,想赚点小钱容易,但要想真正改变世界,要看时机。2016年,共享单车火了起来,我意识到这个契机可能到了。我开始谋划和中国的公司谈,把这个模式引入美国。12月份,我通过家里的关系找到了戴威。
我们约在了理想国际大厦的咖啡厅,当场就签了合同。我们商定一起注资成立一个新公司,主要的业务就是ofo在美国校园的开拓。
我们相互了解的过程非常快,我觉得戴维相信和他一样的人:那些聪明优秀,但是并不见得在别人眼里很有经验的人。他认为这些人有机会把事情做成。他给我的印象是很老成,很多年轻的创业者会浮躁,但在他身上没有,而且能感觉出来其他几个联创都很服他。我带着美国大学的几个学生会主席在北京学习了两个月,然后飞回美国,准备“开疆扩土”。
美国ofo编号为0001的第一辆小黄车,就是我们投放的。2017年3月,我们完成了在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第一个试点,当时我们订的战略,就是把一个地方做好,然后再在其他大学里进行复制。ofo后来到了加州的其他大学,还有斯坦福和哈佛,学校的模式验证得差不多了,ofo开始进入城市,公司为此还雇佣了游说公司。
2018年下半年,ofo的美国战区开始全线溃败。说到底,照搬中国的ofo模式到美国很难成功。
复盘当时的败局,我觉得还是资本运作上出了大问题。虽然我到今天还是很欣赏戴威,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理想主义也害了ofo,相比之下,孙宇晨搞区块链却成了,这对我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另外,除了缺少调研,管理混乱,我认为ofo当时进军美国其实是个“噱头”,更多是“故事导向”的,主要还是对于融资估值、品牌的考虑,进军了美国市场听起来让人振奋,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广告费也值得。
ofo美国的这段经历,让我亏了很多钱,也冒着耽误学业的风险,但我还是觉得很有意义。ofo可以说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互联网模式向海外的输出,以前都是中国学美国,从ofo开始,再到后来的tiktok,世界开始学习中国模式。
对于ofo美国的失败我那时已有预料,2018年2月,我就转战去做区块链了,在ofo上亏的钱,在区块链上又赚回了不少。
此后,我开始思考创业的意义。我发现,原来乔布斯在临死前还说了一番话。虽然不知道是否是杜撰,但它都触动了我。比如里面写道:
“现在我明白了,人的一生只要有够用的财富,就该去追求其他与财富无关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艺术,也许只是一个儿时的梦想...我生前赢得的所有财富我都无法带走,能带走的只有记忆中沉淀下来的纯真的感动以及和物质无关的爱和情感,它们无法否认也不会自己消失,它们才是人生真正的财富。”
我觉得我们和上一代人的显著差异,在于他们有更多的人是“工作狂”,把人生的意义寄托在成功上,而我们这代,也许更懂得平衡事业和生活。
但无论你所处在哪个位置,也许都有得有失,良好的家庭是让人有更多的资源,但可能会让人少一些拼搏的斗志。特别是我们这一代人所处的环境中,带着很多浮躁和享乐主义。比如我有个朋友,他就喜欢打游戏,每天像家里的家具一样,一动不动。他出门也是为了女朋友,每天一起床,开着宾利去shopping,各种奢侈品,一进店经常花个四五千美金,然后回家继续打游戏,每天都是这么过。
但我想,这不是我想要的理想人生。虽然我今年花了很多时间在生活上,没有再急于搞什么创业项目。但我还是认为,人也至少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要是整天什么事都不干,就不会得到别人的尊敬。
再说得直白一点,你以后的小孩会怎么看你?
未来,我还是渴望成长、突破,靠自己的能力,获得尊重。
吕剑,职景CEO:
上一代人乘的是电梯,而我们这一代人,更多要靠自己爬楼梯上去。
是继续做一家小而美的公司,还是放手一搏、去开辟新的方向? 面对这个问题,从考虑到下定决心,我只用了三天。但三天背后,是创业两年的思考。
我所在的赛道是互联网职业教育,这个赛道狭窄而拥挤,市场规模决定了其中很难长出大型公司,吃准红利成为一个中型公司已属不易。我现在带着一个10左右的小团队,冲一冲,未来或许一年能做了几百万上千万的营收,但天花板太低,同时,为了勉强活着,没有更多的经历去探索新的领域。
停下来,掉头,探索新方向,或许是当下最好的策略。
回看这两年的创业历程,我想不出什么煽情的情节,刻骨铭心的时刻,更多在认清自己的过程——看见自己的狭隘和偏见,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不断磨练自己。
焦虑会让一个人失衡,它牵制你做正确的判断。通过我们的项目,有很多小白用户敲开了互联网大厂的门,成为了新晋的产品经理,这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但我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成就感,这都是预期之内会发生的事情,更多时候,是被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焦虑所包围。
创业让我意识到,人们通常被自己的偏见所裹挟而不自知,而怎么通过主动思考和复盘去放下偏见是很关键的,人们是如此容易逃避真正的思考,包括我自己也是,其实当初做的一些决定,如果经过更加缜密的思考,也许局面就大有不同。
回头来看,我也犯了很多产品技术背景创业者的一个问题,太注重寻找创新,比较务虚。也许“销售模式”更好一些,先把现有的生产力给释放出来,拿出一个有信服力的数据,然后再融钱扩大规模。天天想着改变模式,结果自己的盘子越来越小,反而是作死。
和团队沟通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也没有太多波澜,这也许也是创业对人改变,你会戒掉不必要的情绪,变得更加理性。我努力给团队最好的交代,帮他们内推,改简历,借钱发工资给大家补偿,去年12月,我决定把培训的团队运营模式改成个人工作室模式。
关于接下来的方向,教育还是我的初心。
因为教育改变了我,它让我从偏底层的家庭里走出来,而未来,教育还是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主要通路。如果你做电商,你可以帮助用户享受到高品质的商品,但是做教育,你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从社会层面而言,就像任正非说的,教育是最好的国防。所以,后者对我更有意义,不过这一次,我会更加切肤地理解选择的重要性。
我们这一代人创业,总体来说,一定比上一代人更难。
上一代人是乘电梯上去的,一个人想攀上高点,处了个人的才能魄力,更多是“势”把人让抬上去的。而我们这一代人所处的时代,直梯已经关闭,你要靠自己爬楼梯上去。现在的头部效应明显,创业者很难干过大公司,在资源和机会都更少的情况下,创业者更多还是要凭实力凭脑子才有出头的机会。
原来的成功故事给人很大的刺激,仿佛一夜暴富、三年做一个几十亿美金市值的公司是很正常的,把神话故事放一放,现在的创业者或许更应该保持好的心态,少一些急躁冒进,回归商业本身,先做好自己的生意。
(封面图片来自pexels.com)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投中网”(ID:China-Ven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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